20170511

明文規定的文明

其實我覺得關愛座好不文明。

非常少人搭車的一天,有一位女士上車,看見有兩個空位,正開心地想坐下時,發現是有顏色的,唯有遠而卻之。坐我旁邊的老伯伯,趁下次停站時,極蹣跚地由原本的座位,走超遠到有色的座位去坐,然後女士就有無色的座位坐了,「皆大歡喜」。

這不正是本末倒置嗎?老伯伯行動不便,明明好端端的已經坐著,但因為不忍心看見其他人要站,只好又站起來,讓座給其他人。對,最終的結果是,老伯伯被讓座 (空著的關愛座,也算是後來上車的女士讓出來的),但同時他要把自己原本的座位讓給別人。所以老伯伯的好心,換來他也要一起讓座,這到底是什麼邏輯呢?如果座位都沒有分顏色,老伯伯繼續坐著,女士上車也有位置可以坐,不就好了嗎?

可能你覺得,那女士不就坐在關愛座好了,到有需要的人上車時,立刻讓出座位總可以吧。但文化這種東西是活的,也是社會集體決定的結果。關愛座推行後,發生很多媒體和網上公審事件,圍繞著「沒有資格」坐關愛座的人,被社會集體批判為「霸佔」座位、「涼薄」、「不知廉恥」。逐漸大多數的人都寧可把關愛座空著,也不想被其他人覺得自己不守規矩、擾亂秩序、人品低劣。

當「讓座」的責任都集中在兩個坐在有色位置的乘客上,其他因為「運氣好」,坐上了無色座位的人,自然可以無視所有狀況,安逸地坐到下車。儘管有更需要座位的人上車,也輪不到自己站起來。而「更有需要」的人,也有部份是恃勢凌人的。覺得自己的年齡或情況應該「被讓座」,可是無人自動自覺奉上座位時,首當其衝的一定是坐在關愛座上的人。「濫用關愛座」一詞,更是令人無奈。你如何準確無誤地判斷誰更有「資格」坐下呢?又誰只有資格站著呢?最可怕的是,大家怎麼就那麼輕易地去批評其他人,指謫其他人,定義其他人呢?這都是包裝成正義,包裝成權利的偏見和歧視而已。

到最後,無人懂得讓座,亦無人明白為甚麼要讓座,大家只是被訓練了,有色就只有一款人可以坐,無色就人人可以坐。大家只是「不坐」,或者「不敢坐」,但無人是真的「讓座」。文明是社會發展到較高的階段,同時是展示較高文化的狀態。請問懂得分辨顏色,是有多文明呢?

有人覺得關愛座是規範,又有人覺得關愛座是教育。可是當行為欠缺思考,訓練、教育變成單一的服從指令,孕育出來的並不是進步,更不是文明,而是恐懼。

從自身的原始需要,到能夠體會其他人的感受和想法,是社會進步的文明體現。我在外國居住的時候,看見年輕人不只是自動自覺的讓座,而是真正明白讓座的原因,以及老人家、孕婦等的真正需要,令我打從心底佩服國外的公民教育。年輕人從不猶豫,立刻讓座,而且是看到站前有老人家、孕婦等準備上車,已經站起來。可沒有那種博一博千萬不要走到我面前,最好不用讓座的那種僥倖心態。老人家、孕婦等也不會客氣拒坐,可不用以「快要下車」的謊言來騙他們坐下,更不會發生推讓中途有個第三者把空位給坐下去的事情。可令我最最最讚嘆的是,就算是一個非常少人搭車的下午,明明好多空位,但看見站前有老人家、孕婦等準備上車,年輕人都會自動自覺往後移,把前方的座位留給他們,好讓他們少走幾步。這「往後移」的動作,正正是在明白讓座的緣由後,進一步推敲出來的反應表現。

想要從顏色禁區的辨識,過渡到讓座的公民意識,或許要在消除箇中恐懼後;或許在意識從思考裡找到行為的意義後;或許公民意識的文明,應該來自於明文規定以外的教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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